之后的几天时间，张扬每天准时上班，在工作台接一件老瓷胎后，就直接回办公区，日常找小吴打卡。
聊天、请吃饭、问东问西。
办公室里，正像小吴所说，张扬是技术人员，不管他干什么，其他人也就在旁边看看，并没有人敢来打搅。
很快，张扬连小吴是哪个小学毕业的都知道了。
而在入职三天后的上午，张扬终于问到了一个疑似“羊驼”的人的快递信息。
收货地是霓虹横滨某古董拍卖行，收件人的名字叫“Grass Mud Horse”。
翻译过来就是草（一种植物）、泥、马。
张扬有九成的把握，这个收件人就是羊驼。
剩下的一成，有可能是真碰上神经病了，取这么个名字。
他把这个地址，悄悄发给了沈依依。
让她好好调查一下这个拍卖行，还有收件人的信息。
就在张扬躲在厕所，把消息发出去以后，老钟突然来座位上找到了他。
神情非常严肃的说，有话和他聊聊。
张扬听到这种话，心里咯噔一下。
以前上学时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的痛苦经历，顿时浮上心头。
他想反抗，但是对方已经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张扬只好跟着老钟走到阳台上。
刚走到对方身边，老钟递出来一根华子：
“来一根？”
“不用了，而且我不想抽二手烟，你忍忍吧。”
“额……好吧。”
老钟默默地把打火机放回了兜里。
他干叼着烟，看着远方叹了口气说：
“小张啊，你这样不行呀。”
“现在一天就干两个小时的活儿，只做一件东西，也太怠惰了吧？”
“老耿看到你，都有点心里不平衡了。”
“我们工资不是计件的吗？他有啥不平衡的？”张扬不解的问道。
“伱是计件，但他不是啊。试想一下，他在苦哈哈的干活儿，你在和小吴谈笑风生，正常人肯定会受不了吧？”
“额，那确实挺难绷的。”
张扬点点头，心说，这样老耿都能忍三天，也算是忍者神龟了。
换做自己，有个同事敢这样摸鱼，估计第二天他也跟着摆烂了。
不过硬找理由的话，张扬还真能解释。
他做一件东西，除了接底外，还要想办法在底足的里侧，刻一个镜像的“沈”字。
保证手电筒的光过去，刚好能看见。
相当于之前的防伪标识。
万一这段时间，这个窝点被人一锅端了，有人非要把老耿做的东西，算成和张扬一起做的赃物，那怎么办？
所以必须得留个标识。
张国强那个标识，字太多了，直接留领导的姓，更有纪念意义。
但是躲着摄像头和其他人的视线，刻个清晰的“沈”字谈何容易。
所以张扬接一件瓷胎，耗费的精力真不少。
可惜这理由，不敢说给老钟听，怕他承受不住啊。
张扬想了想，为了老钟好，还是只能说善意的谎言：
“是老钟你说的，小吴还有半个月就要走了，我得抓紧时间！”
“啊？你……”老钟一脸震惊：“你是真的饿了。”
“虽然我能理解，但是这样不行啊。老板已经注意到你了，你每天就交一件，他问我你是不是已经八十岁了，干不了重活。”
“来之前你不是说，你缺的是一个平台吗？现在平台有了啊，你怎么不珍惜？”
“哦，你管玩胶水的工作台叫平台是吧？”张扬直接反问道。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干这种活儿，纯纯的苦力，狗看了都摇头。当然，老耿除外。”
张扬就差告诉对方，自己是来卧底的，不是来干活儿的。
如果不是团队最核心的业务，他根本不感兴趣。
“别的活儿……你那柴窑做了，也卖不出去啊！”老钟皱着眉头说道。
“谁说我只会柴窑的？”
“难道你忘了，我是因为康熙青花瓷才去踩的缝纫机吗？”
张扬抱着胳膊，歪嘴一笑。
老钟被怼了一下，气势稍微弱了一点。
他站在原地，露出思考的神色，半晌，开口问道：
“你真能做康熙的青花瓷？”
“别说康熙了，只要是和陶瓷两个字沾边的，就没有我不会的。”
“先天陶瓷圣体，你懂吗？”
“不懂，没见过。”老钟摇摇头，把嘴里的烟吐下了楼：“走吧，我看看你的本事。”
“走走走，我早就手痒了。”张扬急不可耐的说道。
……
青花瓷做旧的地方，并不在二楼的工作区，而是在一楼的一个几十平的小房间里。
一进门，张扬就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敲打瓷器的声音。
在老手的眼里，这种声音一听就懂了：
这是在用硬物敲打瓷器。
新烧制的瓷器，釉面非常完整，为了做出很深的裂纹和很重的开片，就用这种带破坏性的方式，硬敲，仿制出瓷器流传下来时遇到的损伤。
有人说，这是最初阶的造假手段，但其实只要手艺足够好，还是有几率敲出真品一样的开片的。
来都来了，张扬理所当然的认为，老钟是要考一下自己这方面的手艺。
赶紧抖了抖手腕，稍微活动一下。
等会开秀了。
但老钟并没有在做磨损的地方多停留，他直接把张扬带到了一个污水池子边。
站定之后，他指挥旁边那个玩手机的年轻人：
“大黄，你捞一件东西出来。”
“我们来看看张师傅的水平。”
很快，一件青花的花鸟图玉壶春瓶，被人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瓷器明显在污水里泡了有一段时间了，不仅脏兮兮的，有些白釉已经微微发黄了。
新瓷器表面的那股贼光，也已经完全没了。
再抹上点土的话，说这是从土里刚挖出来的，陆姥爷肯定会信。
“来，小张你上手看看。”
“说说这有什么名堂，要是接下来让你做旧，你打算怎么干。”
老钟把瓷瓶递过来后，张扬直接放到了桌面上。
像闻化学药剂似的，用手扇了扇，闻闻瓷器表面的味道。
“哕（yue）～”
张扬干呕了一下。
有一股腐烂树叶的味道，发酵到感觉都要产沼气了。
“怎么还是土法做旧啊！”
张扬嫌弃的说了一句。
不过他也明白，这法子，估计是老钟这些人，祖上传下来的。
你让他们这些老人，研究酸碱性，配置化学溶液，显然是不现实的。
拿茶叶沤肥，然后加水，把做好磨损的瓷器浸泡进去，才是他们能掌握的方法。
效果还行吧，起码给这个青花瓷瓶，加了50年的历史。
“土不土的，好用就行了。”老钟在旁边强行的解释道。
“啥意思，你还骄傲上了？”
张扬保持人设，阴阳怪气了一句。
他的本意，是想勾引老钟问他现代的做旧方法，进而提升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
但没想到，老钟没钓到，反而钓到了一条更大的鱼。
“那张卓你说说，不用土法做旧，我们要怎么做？”
说话的是个声音很粗壮的男人。
张扬循着声音转过身，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胖子，就站在他身后。
“你是？”
张扬其实已经认出来了，这人就是宋老大，之前伍白给他看过照片。
可惜系统没有催眠术，不然这会儿，任务已经可以完成了。
“小张，这位是宋老板。”老钟走过来介绍道。
“哦，原来是宋老大啊。”张扬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我来临州以后，听说过你的名字。”
“久仰久仰。”
“我也久仰你的大名了，张卓。”宋老大嘿嘿一笑：“你是我们实验室成立以来，最懒的师傅。”
“过奖过奖，我的时间确实比较宝贵。”
张扬语气不慌不忙的说道：
“老板你刚才好奇，什么是现代的做旧方法对吧？”
“没错，你说。”
“好，那我告诉你，像你们这种用茶叶和各种树叶泡的水，来做旧瓷器的方法，本质用的是草酸……”
张扬顺手拿起旁边的纸和笔，刷刷刷写了几个化学公式。
说白了，这种泡在水里做旧，其实就是草酸和瓷器表面的硅酸盐发生了化学反应，造成釉面腐蚀，从而变得暗淡无光。
不过考虑到，这些人有可能拿自己的方法去造假，张扬讲的时候，重点是化学知识的讲解，说的也都是网上可以查到的资料，只不过比较生僻。
“……所以这几种不同的化学相，反应溶解后，就会出现贼光消失的效果。”
“听懂了吗？”
张扬抬起头问道。
回应他的，是几双纯真的大眼睛。
老钟和宋老大年纪最大，也是最懵的，因为他们上学的时候，初中还要用考的。
他们没考上，就没继续读书了，现在听张扬讲化学，还要尝试去理解，忍不住有点头晕。
不过现在还是有聪明人的，那个叫大黄的年轻人就很懂。
他对上张扬询问的目光时，不停的点头。
“大黄你都懂了是吧？”宋老大问道。
“嗯，以前学过。”
“那行，张卓你继续吧。”
宋老大直接坐了下来，挥挥手说：
“大黄你继续听，听完给我讲讲你的感受。”
“好的老板。”年轻人点点头，冲张扬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
张扬直呼好家伙。
果然是一支现代化的造假团队啊，和外面的公司一样，老板都只看会议总结的。
不过这样，张扬继续讲理论知识就没有意义了。
他现在不是要传道授业，而是要让宋老大知道，他很牛，好让他接触到更核心的业务。
比如，给某大佬送钱这种。
张扬想了想，把本子和笔放下：
“这么讲理论，有点干了。”
他对着宋老大说道：
“有没有新的瓷器，我来给大家演示一下吧。”
写的头晕了，欠一章明天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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