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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509章 润物细无声

作者:煌未央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9-06 16:20:21
        
奴隶贸易,以及奴隶的存在,算是天子荣在这个时代,觉得最不真实的一种东西。
        
毕竟在绝大多数后世人印象中,奴隶,是奴隶制部落文明的代表产物。
        
而华夏文明,在春秋战国——尤其是秦之后,无疑是已经进入了封建文明阶段。
        
奴隶这种‘旧时代’的产物,本该与奴隶制社会、奴隶制文明一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仍旧处于奴隶制部落文明的草原游牧民族,还是已经进化为封建制农业文明的中原华夏民族,都有大量的奴隶,存在于社火结构的各个层级。
        
尤其是二者之间,给人以‘奴隶相对会少些’之印象的汉家,对于奴隶的劳动力依赖度,甚至比草原游牧之民都还要更高。
        
汉少府最宝贵的财富是什么?
        
汉少府最坚实的底气是什么?
        
当发生变故时,汉天子手握少府,便能有四成机会1v全世界,这又是为什么?
        
有人会说,是少府内帑的庞大物资库存,钱粮储蓄。
        
也有人说,是少府各作坊、部门的超高生产力。
        
但这个问题,若是摆在任何一位在少府任职过,或了解过少府结构的官员面前,都必然会得到一个千篇一律的答案。
        
——人!
        
少府的底气,在少府手底下,那数以十万计的人!
        
这是些什么人?
        
根据秦少府章邯的经历,便不难得知:秦汉少府手中,掌握着十数万,乃至数十万的‘官奴’。
        
所谓官奴,自然是归属权为国有,属于国家,或者说是属于天子个人的奴隶。
        
这些奴隶的来源,多半是因罪被夺爵,一撸到底,连最低一级的公士爵位都被撸掉了;
        
然后因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以奴隶的身份苟活了下来。
        
像这种因罪失爵的奴隶,在如今汉室,甚至还有着十分具体的‘分类’。
        
比如城旦,便是男性罪犯被夺取爵位,判处终生铸城之刑;
        
舂,则是女性罪犯失爵,被判处终生舂米之刑。
        
再比如,鬼薪白粲。
        
其中,鬼薪是男性罪犯,负责上山砍柴,白粲是女性罪犯,负责择米做饭。
        
还有耐隶臣妾、隶臣妾,是被罪犯牵连的女性家属;
        
以及耐司寇、司寇等等。
        
在最开始——准确的说,是太宗孝文皇帝之前,这些罪罚,几乎都是终生制,甚至世袭制。
        
也就是后世,人们发毒誓,或诅咒别人时常用的那句:男的代代为奴,女的世世为娼,千秋万世,无穷尽也。
        
而在太宗孝文皇帝黜肉刑,减刑法之后,这些原本被判处终生,乃至世袭徒刑的官奴隶,也终于有了一丝重获自由、重获新生的可能。
        
太宗孝文皇帝制:城旦舂,期六年,无有新罪,六年则复归农籍。
        
鬼薪白粲,期四年,无新罪,四年复农籍。
        
于是,原本一刀切的城旦舂、鬼薪白粲等无期徒刑,便因为太宗孝文皇帝的改制,而出现了更为具体的细致分类。
        
针对因罪失爵的官奴,分为:髡钳城旦舂、完城旦舂、鬼薪白粲、隶臣妾和司寇。
        
髡钳城旦舂——为刑期六年的有期徒刑,要受髡刑和钳刑。
        
髡,便是剃头;钳,则是用铁圈束脖子之意。
        
在太宗孝文皇帝废除肉刑后,此二者,便是《汉律》中,死刑以下的最终惩罚。
        
完城旦舂——刑期五年的有期徒刑。
        
鬼薪白粲——刑期四年的有期徒刑。
        
隶臣妾——刑期三年的有期徒刑。
        
司寇——刑期二年的有期徒刑。
        
从这些就不难发现:在太宗孝文皇帝进行法律体系改革之后,如今汉室,已经没有无期徒刑,亦或是终生乃至世袭制的惩罚了。
        
哪怕是隶属于少府的官奴,在刑期满后,也同样能重获自由,归于农籍。
        
然而,事实上,这套体系却有个极为明显的漏洞,或者说是bug。
        
当一个人因罪失爵,被贬为官奴婢时,除了被剥夺作为‘人’作为‘民’的权利外,其财富,也同样会被剥夺归公。
        
而在其刑满释放,重获农籍时,他会变成一无所有——既没有家宅,也没有田亩,同时还要受整个社会鄙视的穷光蛋。
        
虽然是‘复农籍’,但农民身份,显然不是以‘是否拥有农籍’为准,而是以是否拥有田亩为准。
        
复了农籍,却没有田亩,甚至没有任何财富,同时还要被整个社会鄙视。
        
这样的人,大概率只能彻底沉沦——在摆脱‘官奴婢’的身份后,凭借自己在官奴婢生涯学到的东西,比如建筑、捡柴等特长,委身为私奴。
        
私奴,便是要卖身,而且是本人终生、后代世袭的那种卖身。
        
于是,一个好端端的人,便此成了子子孙孙为奴为婢的卑贱者,不再被社会主流当做‘人’来看待。
        
主家用着顺手了,就给穿一身像样点的以上,甚至赐下本家姓氏,美其名曰:联宗。
        
更甚者,恩赐一个和女性奴仆繁衍后代的机会,看似是赏赐交配权、繁衍权,实则,却不过是再生个小奴隶而已。
        
从以上种种——从汉家自上而下,自官方到私人,全方位无死角的健全奴隶体系,其实就不难得出结论:如今汉家,奴隶很多。
        
官方、政府拥有的奴隶,多到需要分门别类,为城旦舂、鬼薪白粲等,来负责具体的工作。
        
私人拥有的奴隶,那更是不用多提。
        
——如今的长安城,形容一个人有钱,往往只有三个维度。
        
其一:拥田多少多少倾;
        
其二:宅、铺多少多少处;
        
其三,便是童仆多少多少人。
        
一个有钱人出门,气派与否、有多气派,就得看他身后跟了多少仆人,也就是奴隶随从。
        
跟了三五个,那就是某一户地主家的傻儿子。
        
三五十个,多半是一县地界的地头蛇。
        
百十来号人,甚至几百号人,那就是横行郡国,太守二千石不能治,需要强制迁移到关中,以夯固国本的豪强。
        
至于千儿八百,乃至上千号人?
        
恭喜你,你成为了昔日,齐国地下皇帝:刀间之后,又一个被长安朝堂重点关注的巨大不稳定因素。
        
如果你不再犯任何错误,你最好的结局,便是强制迁移至关中,然后被本地豪强权贵瓜分啃食。
        
一旦你有任何动作,那镇压你的,可就会是军队,而非官府衙役了。
        
说到这里,其实也就不难明白,在如今汉室,奴隶有多么重要、在如今汉室的社会体系下,奴隶,究竟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和比重了。
        
——官方政府,为了最大限度的不过度利用民众劳动力,便手握十数万,乃至数十万官奴婢,负责为官府提供无偿劳动力。
        
权贵、富豪们,其生活起居,以及几乎所有的生产工作,基本也都由奴隶代劳。
        
中产阶级,以奴隶多少来作为气派与否、富庶与否的核心判断指标。
        
即便是底层农户、黔首,也都怀揣着买奴隶回来替自己种地的美梦,却往往不得不受生活所迫,卖儿卖女,委身为奴。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奴隶,或者说是奴隶制社会残留,是如今汉室,以及汉室统治下的天下社会,最不可或缺的润滑剂。
        
奴隶的存在,化解了官方与民众、贵族与黔首、富豪与农民之间的许多矛盾。
        
因为奴隶的存在,官方才不需要大规模征发劳役;
        
因为奴隶的存在,贵族才没有迫切的欺男霸女、欺压良善的客观需求。
        
也同样是因为奴隶的存在,才让富豪将欺压对象,锁定为属于自己的私人财产:奴隶,而非穷苦老百姓。
        
与此同时,底层民众在破产之后,也多了一条没有任何尊严,却也能勉强苟活的生存之道。
        
刘荣敢断定:如果那一天,汉家天下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奴隶、瞬间废黜了奴隶制度,那汉家宗庙、社稷,也同样会应声崩塌。
        
如今汉室,不能失去奴隶,就像后世的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现如今,汉家甚至还有针对奴隶的税。
        
当然,不是让奴隶为自己缴税,而是让奴隶主,因为自己拥有了奴隶,而缴纳奴税。
        
数额也不算高,一年五算,也就是每年六百钱。
        
作为后世人,刘荣对于奴隶制的感官,显然好不到哪里去。
        
即便明知奴隶制,还没有到被完全废黜的时候、如今汉室还离不开奴隶制,来充当社会组织结构之间的润滑剂,刘荣也还是本能的厌恶、排斥这万恶的奴隶制度。
        
客观条件不允许罢黜,主观上又不希望留存,怎么办呢?
        
刘荣想了一个好办法。
        
——汉人、华夏贵胄为奴为婢,确实让人很难接受。
        
但倘若是外族,如北方的游牧之民、南方的百越之民,亦或西南夷、东北方向的朝鲜等‘外人’做奴隶,那似乎就相对好接受一点了。
        
如果,能把如今汉室的所有奴隶——至少是大多数奴隶,尤其是那些负责重劳力的奴隶,都从现有的汉人,替换为外来民族,那刘荣心里就好受多了。
        
只不过,这都是刘荣的一厢情愿。
        
不可能说是刘荣一声令下,或是软绵绵的倡导、提倡之类,就能让天下的奴隶主们,都把手里的汉人奴隶恢复自由身,然后再另外花钱、找门路,去买那些愚不可及,连‘人话’都听不懂的外族奴隶。
        
嗯,听不懂汉话,那就是听不懂人话。
        
于是,刘荣便想到了先帝老爷子,曾教导自己的那句:因势利导。
        
——用利益得失,来引导民众,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决策。
        
具体到奴隶,便是通过人为制造性价比差异,来迫使奴隶主在利益的驱使下,选择更为‘划算’的外族奴隶,放弃更不划算的汉人奴隶。
        
这性价比诧异,显然无法在奴隶贸易价格上体现——刘荣也没这个本事,给奴隶市场定价。
        
但奴隶税,刘荣却是有能力去调控的。
        
在过去,凡是奴隶,不分是外族还是汉人,一视同仁,都是每个奴隶每年六百钱的税。
        
为了引导天下人,尽可能不要买卖、拥有汉人奴隶,尽量去用外族奴隶,刘荣当机立断,颁下诏谕:汉人奴隶,仍为每年五算,即六百钱的奴隶税。
        
但外族奴隶,则减免为一算,即一百二十钱。
        
刘荣的说辞也非常好听:免除不分奴税,以减低天下百姓民的负担。
        
看似相差不大,但事实上,在那些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奴隶主严重,这意味着拥有一个汉人奴隶的成本,等于拥有五个外族奴隶!
        
那剩下的问题就简单多了。
        
在买入奴隶之后,一个汉人所能产出的价值,是否能和五个外族奴隶相媲美?
        
显然有待商榷。
        
在大多数重劳力活动中,汉人奴隶的价值,往往连两个外族奴隶都比不上。
        
若是运气好点,买到极品版、胸大无脑款的外族奴隶,那更是‘一胡当五汉’!
        
但在某些特别的工作范畴,比如迎来往送、记录挂账,亦或是车夫马夫、厨师伙夫等技术类工作,显然还是汉人奴隶,有着十分明显的不可替代性。
        
于是,在刘荣颁下这封‘减免奴隶税’的诏书后不久,市场便很快做出了反应。
        
汉人奴隶当中,拥有厨艺、马车驾驶技术,又或是五官端正,口齿清晰的‘技术性奴隶’的价格,水涨船高!
        
最高的时候,甚至达到了男奴一人,高达八万钱!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没有任何技术,只能出卖劳动力的汉奴,愈发不受市场待见。
        
从先前,维持多年的壮年男奴四万钱、幼奴一万五千钱,一路降到了男奴两万钱,幼奴一万钱,都仍旧是无人问津。
        
女奴的情况也差不多。
        
除了极个别貌美的,仍旧能卖出高价外,寻常的女性奴隶,价格也是一跌再跌。
        
虽然跌的没有男奴狠,却也是跌了至少三分之一。
        
然后,自然便是外族奴隶的畅销。
        
——岭南越奴,东北朝鲜奴,西南夷奴,价格都迅速爬升,无论男女,均超过了汉奴的价格!
        
其中,会说汉话的要加价,会基本利益的要加价,头脑清楚、不愚笨的,更是要加价!
        
主打的就是一个:汉人奴隶不值钱,但外族奴隶,越像汉人越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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